淳安博物馆目前正处在展部署计阶段，计划讨论的会议也开过几次，如何给淳安博物馆定位?要传达给观众什么?用什么样的方式去传达?群众言无不尽，见仁见智，洞开话题来谈。功夫有人传达了县诱导的旨趣，说博物馆要优秀淳安历史人物。思来想去，淳安历史上的人物，在全国范围有影响力的也就那么几个，陈硕真、方腊、杨桂枝、商辂等。外籍人士在淳活动的，有朱熹、海瑞等。况且陈硕真、方腊属于农民起义元首，在这个倡导协调社会的大环境里，浓墨重彩去宣传农民起义，似乎不甚合时宜，但若刻意逃避定不能显现淳安历史的全貌。 历史人物的出现不是无意偶尔的，什么时期出现什么人物也是有迹可寻的，所谓“一方水土养一方人”，人物的性格与生育他的这片土地痛痒相关。前几年，央视搞了原生态歌曲大赛，我印象最深的是，贵州等地的多数民族选手屡屡获奖。人们恐怕羡慕多数民族地域人能歌善舞，殊不知其面前的成因。当我某天设身处地到了贵州，车子回旋在一马平地之间，穿行于一座又一座山峰时，乍然有了理性的认识；这里交通滞远，村寨之断绝山隔水，沟通异常未便，若是出产进程中遭到危险，或是遭猛兽毒蛇侵袭，或是去采药拾柴时摔伤，远远望见对面山峰间有路人经过，便会拼了命的呼喊，生怕遗失这救生的良机。抑或是看到左近村寨满意的妹子冷艳而过，丈夫往往也会用朴实的山歌转达爱意。一朝一夕，一代又一代，一副好嗓子就这样练就了。天然造物往往如此独特，繁重困窘，邪恶磨人。当你在演播室听到这样惊如天籁的嗓音时，能否想到这面前的辛酸呢? 说到这里，我乍然对淳安历史人物的性格成因，有了形似的联想。从陈硕真到方腊，从杨桂枝到商辂，从朱熹到海瑞，这样的奇妙组合，看似不合理，但内中又有某种逻辑上的关联，剪继续，理还乱。 陈硕真与方腊 先说陈硕真。唐高宗永徽四年（653），淳安梓桐源一个山坞的女流之辈，竟忽发奇想，举兵起义，她自称“文佳皇帝”，比武则天称帝早了整整三十二年。关于陈硕真的事迹，见于野史者，不免难免过于寒伧。司马光的《资治通鉴》卷一百九十九唐纪十五高宗永徽四年中，有以下一段记载：“初，睦州男子陈硕真以诡辞欺世，与妹夫章叔胤举兵反，自称文佳皇帝，以叔胤为仆射。甲子夜，叔胤率众攻桐庐，陷之。硕真撞钟焚香，引兵二千攻陷睦州及於潜，袭击歙州，不克，敕房州刺史房仁裕发兵讨之。硕真寇婺州，刺史崔义玄发兵拒之。官方讹传硕真有神，犯其兵者必灭族，士卒凶惧。” 陈硕真起义的原则口号，我们已不得而知，能以“妖言”荧惑数以万计的民众跟随她杀身致命，硬碰硬去攻击州府，与大唐官兵相顽抗，意欲争夺大唐江山者，决非等闲之徒所能为之。也难怪出名史学家翦伯赞先生称为“中国历史上第一位女皇帝”。 清初文学家褚人获的《隋唐演义》，内里也有好几个章回写到陈硕真，说她是隋炀帝妃子李夫人的妹妹，原名怀清，先在女贞庵做尼姑，其后又和武则天同在感业寺当尼姑。功夫，与冯小宝（僧怀义）勾搭上，再其后武则天加入，三人孤芳自赏。当武则天重新入宫，做了皇妃时，冯小宝被武则天派去监修白马寺，寺成怀义为白马寺主理。怀清则跟着睦州来宾离开睦州，自号硕真，因得了一些法术，便自称文佳皇帝了……《隋唐演义》是小说家言，其中有若干可信度，我们没有必要去深究。淳安梓桐源一个山坞的男子，乍然成了妃子的妹妹，倒是颇有几分传奇的颜色。 岂论陈硕真的出身如何，其时的淳安无疑成了长安城头痛的症结，高宗皇帝的眉头一定不会轻舒，他在破译沉思那位南面与他争帝的女英雄的心态，他找到答案了吗?陈硕真的魂魄并未随着她身体的没落而散去，瘠薄磨难的土地还会蕴育怎样的风云人物呢? 四百六十年后，还是在这片土地上，北宋宣和二年（1120）10月，方腊举兵起义，他自号“圣公”，改元“永乐”。在不到半年的时间里，攻克六州五十二县，攻陷西北半壁江山，他俯瞰中原，欲与朝廷平分春色，划江而治。这难道是一介草莽具有的心胸和好度?方腊起义虽于宣和四年（1122年）倒退腐败，但却加快了北宋王朝的灭亡，仅仅过了五年，宋高宗定都杭州，建立南宋王朝，从此，南方都会——杭州成了全国政治、经济和文明主题。 历史上农民起义都有它的正负两面性。绝望面不消我说，群众掀开史书，关于农民起义的记载，遍地是烧杀掳掠，水深炽热的血腥体面，没关系说流荡着一股暴力的大水。拿方腊起义来说，日常义军经过之处，遇到寺庙、儒学和衙门，整齐烧光、杀光，尸横遍野，满目疮痍。没关系想像这场战争事后，对社会出产力带来的破坏是不言而喻的。 但有一点是一定的，就是南宋政权挑选定都杭州，幕后的推手一定少不了方腊。毫不妄诞地说，这是中国历史上的小事故，在某种意义上说，改换了往后中国统治政权的组成格式。为什么这样说?看看南宋之前的历史，官僚成员的组成机关，大大都是南方人，唐朝就不消说了，宋初政府高官也多为南方人，他们往往诈骗手中职权，在科举考试中对南方士人多有压制，以至于荣华发财到宋英宗治平元年（1064），司马光和欧阳修之间，为分路（南北）取人与凭才取人的强烈争论。 南宋之后以及明清，随着经济重心的南移，文明教育的重心也发生了转移，单从科举层面下去看，一大宗南方人通过科举走上了中国的政治舞台。罕有字统计，明洪武年间各科进士一共867人，其中南方人620人，占到71%强，由此可见一斑。 前有陈硕真反唐，接着是方腊反宋。陈硕真反唐似乎不太靠谱，初唐时期政治明亮，高宗李治承袭了父亲唐太宗“贞观之治”的乱世，老百姓的生存环境有了很大改善，出产力程度获得敏捷收复和荣华发财，皇帝自己也崇尚节约，并不浪掷芜秽，反唐短缺足够的社会泉源根基。与陈硕真反唐相比，方腊反宋更在道理之中，宋徽宗欲在汴京城西北方筑一座万岁山，方圆十余里。蔡京知道宋徽宗喜欢奇石异卉，怂恿佞幸朱湎到各地大肆采办，取悦徽宗。朱湎借机在西北一带强取豪夺，弄得人人自危，民怨四起。朱湎把专运漕粮的船只编成十艘一纲，绵绵继续运送奇石异卉北上，史称“花石纲”。其时的淳安就是“花石纲”的重灾区。如此劳民伤财，不得人心，合该是北宋王朝的气数将尽。 岂论陈硕真反唐，还是方腊反宋，都是一场气力悬殊的抗争，是一小我对一个王朝的战争。小小的淳安可谓风云叱咤，闹腾得没关系，一个自称“文佳”，一个自号“圣公”，都想着去坐龙庭。难不成瘠薄的土地上也有龙脉在延长?有王气在孕育? 看待农民起义在历史上的推行动用，史学家历来争议继续，农民起义的元首绝大大都不是农民，他们的职业多半是小吏、商人、小地主和宗教人士。起义的主意不是为了推倒地主阶级，不是为了获得土地，中国历史上，地主和农民之间的角色并非刻舟求剑，常没关系互相转换，这日你是地主，翌日就可能因筹划不善或因不良喜欢，变卖田产、房屋而沦为农民；相同，农民因科举做官，或经商致富广置田产而成为地主。 农民起义的主因是朝廷与民众的抵触，一般王朝的前期，皇帝奢侈成风，国库空泛，减轻了百姓的赋役，有的兼之兵役、苛政和酷刑。不独农民阻止，士农工商亦皆满意。这个时候，“公民的气力”起源显现，正如毛主席所说“星星之火没关系燎原”。民众出席起义的动因，除了对朝廷满意，自动加入的，顺从、科学，被裹胁者也不在多数。对此，钱穆曾有精辟的论说，“饥馑没关系促动农民，却不能把农民组织起来，要权且组织农民，便常赖于宗教。为要在短期唱乱而权且鼓起的宗教，决无好形式。这是农民反动自身一个致命伤。” 我们从陈硕真和方腊起义中，都能看到这样的事例：“官方讹传硕真有神，犯其兵者必灭族，士卒凶惧。”传方腊的军师汪公老佛，能掐会算，犹如神一般的生存。相比之下方腊起义更具有典型意义，抵触的焦点群集执政廷扰民的“花石纲”事故，在这样的背景下起兵反宋，可见方腊是很有些战略眼力见识的，其结局也疏忽切合皇朝更替周期性顺序。 杨桂枝与商辂 陈硕真可能不会想到，五百多年后，另一位淳安女性不靠刀枪剑戟，不需征战杀伐，而是仰仗女人瑰丽的姿色，做了赵宋王朝的仆人，她便是宋宁宗的皇后——杨桂枝。《宋史》载：“恭圣仁烈杨皇后，少以恣容入宫。”出身豪门的杨桂枝因美貌选入宫中，初封郡夫人，庆元三年（1197）进婕妤，又进贵妃，嘉泰二年（1202）立皇后。那一年她40岁。 年青貌美的杨桂枝政治手腕异常了得，一旦册立皇后，随即联手礼部侍郎史弥远，诛杀宰相韩侂胄，独揽朝政。嘉定十七年（1224），宁宗皇帝病卒，史弥远召赵昀入宫，派遣杨皇后侄杨谷、杨石两人再三压服杨皇后，废太子赵立宏为济王，改立赵昀为太子。杨皇后思虑再三，末了对赵昀说：“你今后就是我的儿子!”。宋理宗赵昀即位，为了感恩，不但尊她为太后，还让她垂帘听政十年之久。比慈禧太后垂帘揽政早了六百多年，登上了职权志愿的极峰。2001年杭州发现了她的宫殿遗址，同年被评为全国十大考古发现之一。考之谱谍，杨氏一族于靖康之乱由南方迁居淳安，其祖父杨宇墓即今里商乡皇后坪村，从形制看并不张扬和铺排，唯有碑石上御笔亲题的“国戚墓冢”四字，彰显着皇家风格。 杨桂枝不但是个政治家，她还是一个艺术家，多才多艺，有《杨太后宫词》传世，其书法、绘画也无所不精，有作品收藏于故宫博物院、上海博物馆、辽宁博物馆，行家赞她的书法是“波撇秀颖，妍媚之态，映带漂湘。” 淳安历史上异样治国无方，书法了得的还有明朝三元宰相商辂。我对商辂的显露，起初始于他的书法册页《浙藩送行诗序》。九十年代初，汪济英师长教师任省博的馆长，他来千岛湖时聊到了商辂，说你们淳安人写的书法在他馆里有，属于国度一级藏品。他见我眼睛发光，笑着说，想看的话去杭州找他，没有一点架子。过了几个月，我到温州出席省考古学会的年会，完成以后坐了六七个小时的车子，到杭州依然快天亮了，随意迷糊一下，就奔省博物馆去了，等到开馆时间给汪师长教师打电话，说在外地，让我找字画部的查永玲，终于如愿见到了商辂墨宝真迹：五百余字的引子，一笔王体楷书，法度规整，平正中庸，意气雍容。我拿出早就计算好的海鸥相机，一页一页翻去，小心拍了照片。由商辂的书法进而关注他的人，关注他的生平事迹，第一次强烈感应到，书法即使属于技的周围，也与书写者的人文精力有着如此契合。 商辂是淳安几代读书人的荣誉，他在科举会考中连中“三元”（解元、会元、状元），又历任英宗、代宗、宪宗三朝重臣，功勋卓著。商辂32岁那年三元中式，摘取了读书人一齐殊荣，四年后又跨入了最高职权机关——内阁，掌控着全国的军政要务。纵观明朝历史，一个以皇帝、大臣和太监组成的三角相干，永远扯继续、理不清。皇帝即重用大臣，又信托太监。明朝祸国的大太监有五位，他们是王振、曹祥瑞、汪直、刘瑾和魏忠贤，而与商辂同朝的便占了三位。 封建社会家天下，倘若说杨桂枝作为皇后是宋王朝的仆人，那么商辂作为内阁大臣就是明王朝的管家，帮助皇帝、皇后管理好明朝这个群众。身穿一品官服的商辂，朝堂上的脚步迈得并不紧张，他每天立于危墙之下，周围玄机四伏。这时的谏官拼死苦谏的举动，毫不失态于前期的海瑞，他们一手拿奏本，一手备棺材，一旦劝谏失灵，方便廷撞死，置皇上于两难境界。商辂一面要顾及龙颜的巨擘，一面要保全谏官的性命，一面要注意太监的捣乱，一面还要使政事贯通。他处事圆活、柔中有刚，运用机智圆融的政治谋略，高下排解，屡屡逢凶化吉，充斥显示了“治大国若烹小鲜”的政治才力。这便是明朝历史上一位有着健全文明心情人格的淳安人。 商辂与一百年后的海瑞相比，更完备地诠释了中庸之道的精华。他仕途出发点高，正统十年（1495）钦点状元后，即为翰林院修撰，明朝后非翰林院出身不入内阁。他还出任过兵部尚书、户部尚书和吏部尚书，掌管过中央军事、财政和人事大权，谙熟王朝的政权体制和运作程序。身为宰铺的商辂，一切以大局为重，他识大要、明大理，行事稳妥周详，不激不厉；为人隆重，严于律己，宽于待人，从不标榜自己。与他同朝同事，真是如沐春风，润物无声。在政治、经济、军事、国防、司法、吏治等方面提出了一系列建设性意见，正似乎僚所评：“我朝贤相，商公第一。”让人甘拜上风。 成化十三年（1477），商辂辞官归田，这一年他64岁，两袖清风，回到了培育他文明人格的梓乡淳安。老年建设“仙居书院”，戮力于家乡的教育事业，以他自己的文明人格回馈这方土地，带动了淳安兴学之风。淳安历史上共有书院三十余座，单是明朝便新增书院十余座，攻陷三分之一。书院文明影响着一代又一代淳安人。 朱熹与海瑞 因书院与淳安结缘的还有理学群众朱熹。朱熹祖籍歙县篁墩，母亲祝氏是歙县人，父亲朱松原是婺源县蔚，政和八年（1118），出任福建政和县蔚，祖父朱森也一同随往。后朱森仙游时，恰逢方腊起义，灵柩不能返乡，便葬在政和，朱松为守丧方便遂入了福建籍。政和任职期满5年后，朱松调任尤溪县尉，两年后举家从政和又迁往尤溪，朱熹诞生在父亲的尤溪任上。朱熹虽算尤溪人，但他书信往来和其他文字中往往喜欢题署“新安朱熹”的款，其实是对梓乡徽州的强烈认同，是眷念桑梓之情的真实显示。 朱熹与淳安的渊源说起来颇有点巧合，由于詹仪之在杭州的一次访客。詹仪之（1124—1190），字体仁，号虚舟，遂安人，是詹安的孙子。绍兴二十一年（1151），詹仪之到杭州出席科举会试后，去造访伯父的好友张浚，张浚乃是理学名家张栻的父亲。此时此刻，历史的机缘出现了，朱熹正好也在场。朱熹是上一科的进士，那年他才十九岁，可谓少年英才。在张浚的引见下，两人见了面，论年龄詹仪之大朱熹六岁，论名望朱熹依然在学术界崭露头角。谈及故里籍贯，朱熹得知詹仪之是遂安人，朱熹的祖籍是歙县篁墩，历史上同属新安郡。座席间，一种梓乡情缘情不自禁。詹仪之当年也中了进士，后官至吏部侍郎，与朱熹同朝为官。从此，朱熹与詹仪之与瀛山书院便结下了疑惑之缘。 瀛山书院由詹安创建于北宋熙宁年间（1068-1077），詹安二十岁那年入太学，结识了二程（程颢、程颐）弟子谢良佐。谢良佐号称程门四先生，他创立了上蔡学派，人称“上蔡先生”，是心学的奠基人、湖湘学派的鼻祖。詹安与他相友善，曾邀其来瀛山书院讲学，谢良佐在瀛山留下了《论语说》《上蔡语录》等著作。也是谢良佐教学无方，其后出现了詹家“五子登科”的盛事，遂安邑令张柟特地在县衙设宴送行，成为詹家一段佳话。 宋孝宗乾道五年（1169），这一年，“西北三贤”在严州府聚会了。湖湘学派的领军人物张栻出任严州知府，时年三十七岁。早在三年前，张栻就主讲岳麓书院，名望大噪，确立了湖湘学派的位子。同时出任严州教授的是浙东学派的领军人物吕祖谦，人称“东莱先生”，是“婺学”的创立者。同年秋天，朱熹离开严州府拜见张栻和吕祖谦。“西北三贤”齐聚严州府，顿时振撼了一小我，谁?詹仪之。这年詹仪之刚巧赋闲在家中的瀛山书院，日常与张栻、吕祖谦、朱熹都有书信往来，听说朱熹到了严州府，便快马加鞭赶到严州府，力邀“西北三贤”到瀛山书院讲学。 这是朱熹第一次踏上瀛山书院的土地，詹仪之不但热诚应接，力尽地主之谊，还拿出了家中收藏的“上蔡先生”遗著《论语说》《上蔡语录》等供他们披览。这对往后朱熹“格物致知”思想体系的酿成以及吕祖谦《近思录》的问世，都有着启发性意义并出现了严重影响，也奠定了往后二十余年间朱熹与詹仪之和瀛山书院的学术之缘——有了“大观亭”上朱熹书写的对联：“数往知来观太极，像天法地类文明”；有了瀛山书院的“格致堂”；有了阐释“格物致知”的哲理诗《咏方塘》：“半亩方塘一鉴开，天光云影共逗留。问渠哪得清如此，唯有源头死水来。”（《千家诗》选本题为《观书有感》）；有了《三瑞堂记》和落款为新安朱熹的对联：“三瑞呈祥龙变化，百琴协韵凤来仪。”有了《百琴楼歌》：“余尝习静于银峰之半亩方塘，时与洪子守成昆仲会文百琴楼，故作歌以志之……” 淳熙二年（1175），詹仪之出任信州（江西上饶）知府，这一年，中国学术史上和思想史上的一件小事出现了，史称“鹅湖之会”。当事的两边是朱熹与二陆（陆九龄、陆九渊兄弟），争辩地点在信州的鹅湖寺，牵头人是吕祖谦。詹仪之的学术倾向性我们不得而知，其别人都是学界巨擘，响当当的学派创始人，作为信州住址父母官，又是这些人里最年长的，詹仪之无疑是这场活动的组织者。 鹅湖寺不大，貌不惊人，却开了书院会讲之先河，朱、陆学说相左，分为两大阵营，争辩两边主要就认识事物的措发挥开。朱熹主张通过“格物致知”来穷尽事物之理，二陆强调“心即理”，“心外无物”，惟有出现本心，才力认识事物之理。“鹅湖之会”在自愿式的气氛中推进，其间问辩诘难，电光火石之间，迸收回的思想光曜，照见的是其时人类文明的高度。以牙还牙激辩三天，谁也压服不了谁，固然无果而终，学术观念的不同不会成为互相交谊荣华发财的阻碍，这恐怕就是大师们品德人格足以垂范后世的原由吧。这场哲学大争辩就像是茫茫天际划过的一道曙光，对后世学子出现了强盛而深刻的影响。 “格物致知”是朱熹理学思想的主要命题，最早从认识论意义上声明“格物”的人是程颐。但朱熹却是“格物致知”学说的集大成者。“格物致知”的完全实在形式是“穷天理，明人伦，讲圣言，通事故。”这里的“天理”主要是指仁、义、礼、智等周围，“存天理，灭人欲”是其理学的主要概念。清康熙皇帝对朱熹推崇备至，不但自己亲身批点《资治通鉴纲目大全》，还下令编纂了《朱子大全》《性理精义》等著作。他的《四书集注》也被明清两代统治者作为科举考试的形式。 朱熹不是孔子的亲传弟子，却是独一配享孔庙，位列大成殿十二哲中，受儒教祭奠的人，数百年来影响了一代又一代读书人，包括其后的海瑞。 海瑞不是淳安人，但他仕途的第一站却是淳安，嘉靖四十一年（1562）海瑞出任淳安知县，一面是穷山恶水，林密山高，瘠薄的土地；一面是布袍葛巾，坚毅刚烈的性格，坚韧的禀赋。我屡屡在想历史的无意偶尔性，终归是海瑞挑选了淳安?还是淳安成果了海瑞?恐怕两者的相遇自己就是上天的必定?海瑞走马履新那一年48岁。 纵观海瑞的平生，没关系毫不妄诞地说，他是朱熹理学最古道的保卫者和实验者。自己的女儿由于吃了邻居家丈夫的一个饼，海瑞以为是奇耻大辱，他对女儿说，你是男子，奈何没关系从男人手中拿东西吃?简直不是我的女儿。你要是能知耻而饿死，才是我的女儿。这个五岁的小女孩，哭啼起来，再不肯吃饭，七天后真的饿死了。这个女儿诞生在淳安，死在他户部云南司主事的任上。这样的事发生在海瑞身上一点也不怪僻。“失节事大，饿死事小”，在海瑞看来，这关乎原则题目，饿死才是最好的归宿，才算死得其所，才配得上是海瑞的女儿。海瑞绝不是在作秀，这是他安身立命的根基，遗失了这些似乎酒囊饭袋。 纵观海瑞二十余年的从政生计，件件桩桩都是在保卫着宋明理学的崇高道统，君臣父子，三纲五常，一丝一毫也不去和解。他存眷百姓疾苦，不但自己严刻遵法，也防止同僚枉法，绝不搞手下留情、下不为例那一套，哪怕面对的是当朝皇帝。嘉靖四十五年（1566），世宗老年为求长生，不理朝政。海瑞味同嚼蜡数千言，向世宗上了《治安疏》：“陛下之误多矣”，批判世宗生活奢华，设坛求福，不理朝政等等。字字句句，开门见山，把嘉靖皇帝气得半死，嘱托左右：快把他逮住，休让跑了。一旁的太监回禀说，不会跑的，人家依然买好了棺材，在午门备着呢，家仆们也早逃散了。 海瑞就是这样一个独特的人，明朝社会也有些独特，海瑞阅历履历的皇帝像嘉靖、隆庆、万历都不算什么明君，以至很有些昏庸；但他仕途起落侘傺，数次下牢狱，数次鬼门关前走，结果还是能得善终。他险些成了其时朝野的一个标杆人物，他的信条和天性使他既被人敬重，又被人唾弃，他苛于律己更严于律人，他任事大众，牺牲自我，很受百姓敬重，淳安公民至今仍建祠思念他，去而留思，但他的所作所为却无法成为全体官员办事的准则。无须讳言，这个标杆人物的处境真实有点难堪。 人们常说“字如其人”，海瑞的书法确如其人一样，天性明晰，铁骨铮铮，无一丝的媚态，切合中国书法所谓的“书贵瘦硬方通神”的审美圭表。G20峰会之前，我到龙山岛上的“海瑞祠”搜检消防安适，固然这条满目竹篁的幽径走过许多回，当我再次经过海瑞书法碑廊时，还是感到字里行间透出的一种震慑，联想到海瑞在人活门线上的文明风格和生命气力：劲节奇崛，威仪具足，凛然不可侵犯，令人恨之入骨。 |